【文．沉朋达】
中国单机游戏《黑神话：悟空》引发全球热潮，「悟空经济」甚至让台湾硬体业者也跟着受惠。为什么高盛会评估中国单机游戏迎来了「转捩点」？ 《悟空》爆红会为中国带来更多高端游戏吗？
过去一个多礼拜，一只猴子占据了中国新闻的版面。从商业、文化到政治版，处处可以见到它的身影。
耗时6年、制作成本近4亿人民币（约18亿台币）的《黑神话：悟空》，号称中国史上首款「3A单机游戏」，上线3天的总销量就突破1000万套，光是第一天的收入就足以让制作公司游戏科学回本。
3年前，新华社曾形容电玩是「精神鸦片」，令众多年轻人沉迷，当时中国政府正对电玩产业发起一系列监管。如今，官媒态度大转变，甚至实况转播《悟空》的游戏画面。
更想不到，「悟空经济」也影响台湾。中国玩家为了体验高画质而升级电脑设备，这让生产高阶显卡的台厂技嘉、华硕和微星近期的股价维持涨势；显卡散热厂和记忆体模组厂也都受惠。
毫无疑问，《悟空》就是「现象级」电玩。投行高盛甚至预估，中国单机游戏迎来了「转捩点」，《悟空》最终销售量可望达1200万套，最乐观的情况下，甚至可能高达2000万套。
但真实情况如何？
只靠技术「达标」，就吸引大批玩家
要回答这问题，得先厘清《悟空》凭什么被称为中国首款3A单机游戏，吸引大量玩家关注。
事实上，业界对3A游戏并没有严格的定义。一些业内人士相信是开发时花上「大量时间、资源和金钱」（A lot of time, A lot of resources, A lot of money）的3个A；也有人认为应该是借用信评最高等级的概念。
无论如何，和手机游戏不同，3A单机游戏需要透过个人电脑、PlayStation或Xbox等主机操作，高质感的呈现更需要投入大量资源开发。
《悟空》这次最受玩家称颂的，无非是媲美电影的画质、精致绘制的角色，和栩栩如生的光影变幻。
之所以能做到这些，和游戏科学勇于尝试新平台有关。
「他们只做一件事，就是第一个使用Unreal 5（虚幻引擎5）来开发游戏，」来自台湾、目前在中国上市游戏公司担任高管的曾保忠告诉《天下》。
美国游戏公司Epic Games开发的Unreal系统，是业界爱用的游戏引擎。最新一代Unreal 5已在2022年问世，但多数中国公司为求稳定，多半还是选用Unreal 4。作为第一款以Unreal 5开发国产游戏的中国团队，游戏科学承担各种试错的责任，但Unreal 5配备的光线追踪功能，的确大大提升了《悟空》画面的拟真程度。
「我们业界钦佩的地方，是他们没有逃避，最后把这些新的功能都用上，」曾保忠说。
不过除此之外，多数评论家认为，《悟空》没有其他技术突破。
「它就是现在3A游戏该有的技术水准，只是在团队精心打磨下，发挥到极致，」长年在两岸从事游戏制作教学的亚洲大学数位媒体设计学系副教授蔡明欣评论。
一些媒体报导称赞《悟空》让中国游戏业的「工业化」水平来到新高度，但曾保忠认为，这有些言过其实。
他以初始预算就高达1亿美元的中国连线游戏《原神》为例，这款游戏在PlayStation5上的表现力和成就，已经堪称3A级别。而他自己曾参与开发的《帕斯卡契约》，也曾在手机上做出媲美3A的品质。
在曾保忠看来，中国业界本来就已具备这些技术能力，关键在于较少投入3A单机游戏这个赛道。
「《悟空》成为现象级游戏，更多是它挑战首个单机3A，并获得国际认可，」曾保忠形容，这就好像中国网球选手郑钦文、跨栏选手刘翔，在中国人不擅长的赛道上拿下金牌。
悟空崛起，仰赖「最烂商业模式」
为什么少有中国业者投入单机3A赛道？主要是因为它的投资报酬率远远不及连线游戏，甚至被中国媒体称为「最烂的商业模式」。
首先，3A单机游戏的开发，往往需要高成本。
财经研究媒体远川研究所指出，2000～2020年间，全球业界的3A游戏开发成本大涨10倍。此外，3A游戏的开发周期通常以数年为单位，开发团队必须承担着市场口味变化的风险。
再者，单机游戏通常是一次性消费，获利不如以免费开局、吸引玩家付费购买装备，得以长效获利的连线游戏。
若以高盛预计的《悟空》1200万套销量、30亿人民币的收入，大概只等于腾讯旗下热销手游《王者荣耀》两个月的营收。
根据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电子竞技工作委员会统计，今年上半年中国游戏市场收入为1473亿人民币，而其中单机游戏收入的占比连1%都不到、仅有8亿人民币。
这也难怪游戏科学之前先推出了《百将行》和「赤潮」两款手游，否则恐怕没有足够的资金「养出」悟空。
因此，游戏科学执意制作3A游戏，着眼的不完全是盈利，恐怕还有其他因素考量。
中国3A商模仍旧高风险
「制作3A游戏就像拍好莱坞电影，」游戏评论Podcast《Game话不加酱》主持人Runa Li这样形容，「一个市场有办法推出这么大规模、高水准的3A游戏，说明具备一定的实力。 」
有这种雄心的中国团队当然不只游戏科学。
2018年一款号称对标3A的单机游戏《古剑奇谭3》，同样主打国产和传统文化，成绩却不尽理想。
「即便大陆公司对游戏科学的成功正面看待，但不会有任何一家公司改走3A，」蔡明欣说。 《悟空》成功的故事，恐怕还不足以说服大家尝试这条高风险赛道。
但曾保忠有不同看法。他认为，《悟空》像块敲门砖，证明3A的商业模式在中国也是可行的，且后续的IP获利可观，预料未来一定会有大型游戏公司进场。
高盛也预估，除了握有游戏科学股权的腾讯，另一家游戏龙头网易可能也会持续增加对高品质单机游戏的投资。
事实上，中国政府对游戏的监管政策已经松绑，今年第一季获批「版号」发行的国产游戏，年增28%。
因此，决定未来会不会有下个《悟空》诞生的，不是政策，也不是技术，而是游戏公司对单机游戏获利能力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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